還有兩個多月, 就踏入了翻譯生涯的第十年。多少起伏, 過後, 都一笑置之。這些年, 最大的收獲, 必然是經歷, 成就固然值得自豪, 但真正滋潤人生的, 是種種喜怒跌宕,苦樂相依的體驗。
前幾天, 朋友兼客戶的國畫工作者發給我一條微信, 分享其師生展覽的後記, 當中說道: 「到人人身懷絕技時, 熟練或理性往往把一些感性的初衷抹掉了。」我感觸至深。不是因為身懷絕技, 而是察覺自認為有點份量之時，確實容易失足、忘掉初衷, 那怕只是一瞬間的事。
這幾年, 我不斷問自己, 究竟是否真正鍾情翻譯? 如果答案肯定, 為何總有種若即若離的感覺? 那個曾經因為翻譯功課分高, 而覺得擁有全世界的大學生, 去了哪裏? 那個學生, 到底是因為只有翻譯課做得好, 符合英文專業的身份, 體現自身價值, 而一直堅持, 還是只是因為在思索措詞中忘卻周遭的享受, 而翻譯至今? 人生到底只有純粹, 還是須在混沌中保有純真?
這個以小見大的問題, 或許永遠都沒有答案。
十年, 足以為一個行業劃上句號嗎? 這個數字看似沉重, 但在很多人眼裏, 只是人生色彩中的一抹罷了。「你想轉身, 隨時都可以, 只要你接受, 就可以。」心理學的東西接觸多了, 自己就會讓自己知道, 人生的各樣可能。
創業, 令自己發現, 很多不可能, 確會成為可能。那位發信息給我的藝術界朋友, 是我曾夢昧以求的客戶。曾經, 我是多麼想用英文, 為中國文化吐氣揚眉, 也不知道目標有沒有達到, 只知道, 很感激這位朋友的信任。
但要感激的, 何止這一位。
創業三年, 做了自己不太喜歡的宣傳, 卻吸引了從未想過吸引到、志趣相投的客戶兼朋友。物質需求固然重要, 但真正觸動我的, 是文字作者, 委托者的故事---那些同樣徘徊在現實和憧憬之間的猶豫、歇斯底里的堅持、齊心協力的眾志、追求境界的忘我、忠於自己的抉擇...文字實不足以包羅這些飽滿的情感。但文字, 卻富含妙不可言的美感。
放下年月的份量, 回歸初衷, 不過是用純粹的好奇, 轉譯唯美的世界。或許, 忘記已知, 才能實現更多的可能。
到了現在, 更為觸動自己的, 是作者的人生態度。畢竟, 文字承載的, 是一個個活過的故事。說到這裏, 翻譯人生所做的, 與其它領域無異。
到了現在, 仍能觸動自己的, 是文字帶來的想像, 和各種經歷的共鳴。或許, 只要有一天, 找到共鳴, 就還有一天的留戀。無論如何, 它都是經歷, 人都會緬懷。借用另一位朋友兼客戶的話, 如果有天能「觀萬物就如觀自在」, 便所睹皆善。
但人生, 誰說得準? 翻譯, 享受當下就夠。
